[井贤]最爱



 

这一晚驻唱完毕后乐队仍然依例聚餐,喝至一半,鼓手趁井然起身去洗手的功夫凑到杨修贤边上咬耳朵。


 

“贤哥,”他贼兮兮地问,“然哥喝醉啥样?”


 

乐队其余三人的醉相都不是秘密。鼓手平日里贫得人嫌狗憎,醉了却俨然成为一位憨憨,逮谁朝谁笑。其余三人结账,放他在路边吹吹冷风醒醒脑子,他可倒好,坐路墩子上朝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嘿嘿直笑,差点被路过的姑娘当成变态抡上一包。键盘手则是一位k歌达人,博古通今,无所不唱,公园里大爷唱京剧他都得上去凑两句。杨修贤稍微好点,没人管着撒疯直闹,井然在就乖得不行,看得其余二人每每感慨:然哥家教是真严。


 

唯独井然的醉相始终是谜。鼓手好奇心起,凑到杨修贤旁边直打听,杨修贤回忆良久,最后也只能道:


 
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
 

“你俩处这么多年了,你就没见他醉过?”


 

“真没有。”杨修贤道,“他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,饭都不肯多吃一顿的人。”


 

两人对视一眼,心领神会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键盘手在旁头直懵,想不明白他俩要干啥。


 

井然洗完手回来,就见杨修贤坐在位上不言不语,只是端着杯接着喝,鼓手倒是异乎寻常地热情:“然哥来了?来来来来来,快坐快坐。”


 

他抽了纸擦了擦手,又问键盘手:“他们怎么了?”


 

键盘手老老实实摇头,他是真不知道。


 

井然拿胳膊肘轻轻撩了杨修贤一下,杨修贤立马作无辜状:“干啥?”


 

井然凝视他良久,杨修贤仍然一脸无辜,一会鼓手又嚷嚷着要划拳,问井然来不来。


 

井然摇头:“你们玩。”


 

说着端了自己的杯,抿了一口,神情平静,并未察觉出不对。杨修贤同鼓手悄然交换个眼神——成了。


 

一顿饭将近尾声的时候,井然已然红了脸。他喝酒时总是上脸,半杯啤酒也不例外,只是这回似乎比哪一回都要红些。其余三人划拳划得来了劲,鼓手输急了眼直要耍无赖,气得另两人撸胳膊挽袖子要揍他。杨修贤袖子尚挽到一半,肩膀上多了个脑袋——是井然。他脸红得像熟透,神情却仍然是沉默安静的,杨修贤看他,他也抬起眼睛来同他对视,眼睛里有映照的盈盈的光。


 

“醉了?”


 

“嗯。”井然轻轻应了一声,没有再说话,只是靠着他。杨修贤伸手去探他的脸,果然滚热。


 

“难不难受?”


 

“一点点……”


 

他伸手去牵杨修贤的袖子,杨修贤会意便转了脸,在那人额头上安抚似的亲了一下。井然仍然不满意,又仰起脸来追他的唇。两人素日里亲得不少,但总是杨修贤主动的时候多,少有井然追着他要亲的时候,引得杨修贤直笑:“哎,吃饭呢,再说这都看……唔……”


 

井然的唇热而软,唇齿间净是缠绵的酒精气息。杨修贤同他亲了半天,自己也有点晕乎,另一头井然却不依不饶,直要将他吞下肚似的。


 

终于分开的时候杨修贤低声问他:“这么多人看着还亲?就这么喜欢我?”


 

井然几乎是害羞地笑了一下,又把脸埋他肩膀上,活像个大姑娘。杨修贤伸手抚抚他后背,要端酒杯时却听得那人在他肩头埋着脸道:


 

“……嗯。”


 

他万没想到还真能听到一些回答,笑道:


 

“真的?”


 

井然嘟囔:“真的。”


 

“有多喜欢?”


 

“……就是喜欢,”井然含糊不清地说话,“比喜欢任何人都要喜欢。”


 

杨修贤故意摇头:“不信。”


 

“是真的呀,”井然急了,“你不可以不信的。”


 

杨修贤拼命忍笑,还是道:“那我就是不信怎么办?”


 

井然急得几乎结巴,话都说不畅,一时连眼圈都红了。杨修贤这才松口:“好好,我信还不行吗,这么大个人还哭呢,丢不丢人。”


 

“不丢人,”井然搂着杨修贤的胳膊小声嘀咕,“要阿贤。”


 



 

回去的路上四个人坐在路边等网约车。键盘手喝得也有点高,开了随身带的吉他包拎了就唱。杨修贤正听,身旁的井然悄悄来牵他的衣角。


 

“……我也要。”


 

杨修贤不解其意:“什么?”


 

“唱歌。”井然说,“我唱给你听,只给你听。”


 

杨修贤有些想笑,但最后也还是道:“好,你唱。”


 

井然并不肯让他看他,让杨修贤侧了耳朵,自己半依靠着他的肩头,这才开口。


 

那一晚有极和煦的风,连风越过法国梧桐都是柔的。道旁一辆又一辆车开过,间或有短促的喇叭声。键盘手还在唱,吉他声持续不停。井然的声音那样轻,在这诸多杂声里轻得几乎听不见:


 

“……若你永远为这一缕爱……”


 

他在上海出生长大,说惯了普通话,连上海话都说得支离破碎,这一刻的粤语却几乎可以说是标准的,倒好像他当真在那海风里度过半生漫长岁月。


 

“……共你挽住了握过了,愿你挽住再不放开……”


 

杨修贤回转过脸想看他,他却不肯,只是抵着他的肩膀唱:


 

“……要说的偏偏忘掉,我最爱的人,今生祇得你,永远也得你。”


 



 

“要说的偏偏忘掉,


 

最爱我的人,


 

今生祇得你,


 

永远也得你,


 

……情是这样细腻。”


 



 

他的手在黑暗里悄悄牵紧他的,掌心里有湿濡滚热的潮意。


 

歌已经唱完,杨修贤却并不说话。井然靠在他肩头,轻声叫他:


 

“阿贤?”


 

杨修贤低了低头,像在忍笑,也像忍泪。良久,他终于转过脸来,极轻地印了印他的唇。


 

“……傻子。”


 

他轻声道。


 

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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